昼晴音静_栖迟

少女听到了喑哑的歌声。
她顺着猩红的河流走下去，蝙蝠翅翼的男人站在水面上冲她微笑。
“回来了吗。”
女孩下意识想点头，却又被内心莫名的力量阻止着。她有些苦恼的皱起眉，那个微笑的男人依旧在询问她同样的话语，嘴角定格的弧度像是一副假面。
“回来了吗。”
“……”
周围一片寂静无声。

Rachel低头看着脚边红色的河，它现在看起来清澈了很多，也单薄了很多，近乎干涸，宛如一匹斑驳绸缎。
Zack花了很大的力气才逐渐制服了这只桀骜的兽，它由血液与绝望组成，是禁锢了龙数百年的枷锁，而今终于被龙所亲手打破。
其实并没有什么需要她做的事情，但她还是提出了和龙一起来的要求。总感觉遗落什么记忆片段似的微妙感，使得她只有看到龙的时候才能觉得安心。
龙爽快的带上了女孩。
扭头看向大刺刺躺在一旁地面上休息的Zack，他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安静的根本不像平时那种咋咋呼呼的样子。
Zack一定很累吧。
她走过去俯下身想凑近对方，却被警觉的男人忽然抓住了手腕，他睁开凌厉的眼眸，在看清来人是谁后又放缓了神情。
“是你啊。”
“嗯。”
Zack收回了手支肘撑起上半个身体，他懒洋洋的挑起眉毛：“怎么，有事？”
“还需要多久？”
“嗯？大概再有两三天就差不多了吧。这是第一道枷锁，第二道是头顶的雾，第三道……”他顿了顿，神色突然有些不自然。
“第三道？”Rachel投以探寻的目光。
“……”龙良久的沉默着，随即他生硬而别扭的转移了话题，“没什么，你好好呆在这里，我继续去破除诅咒。”
赤火腾起，映进了Rachel的眼睛里，逶迤出一道璀璨的光影。
她那时候并没有想到，龙所沉默的那件事如此之快的就会到来。

河流最终干涸了。
那条涌动了数百年的河流，在沸腾的烈火中咆哮低吼，震怒挣扎，最后无力的沉寂。
Rachel踩在干涸的河床上，感觉 就像是踩在腐朽的尸体上一样。她踮起脚扯了扯龙的衣袖，后者低下头看她。她招招手，龙蹲下来。她突然伸出手捏住了龙的脸颊。
“喂……！？”
粗糙的绷带磨着手指，痒痒的。
“这个，也会好吗？”她问Zack。
“……”龙沉默了一会，没说话，但也没推开她。
Rachel盯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是清亮又深邃的金色，干净，透彻，神秘，蛊惑人心，在龙沉默的时候，它冷峻的拒人千里之外，但Rachel却看出了隐藏在瞳孔中那深深的迟疑与挣扎。
Zack是绝对不会说谎的，但是他可以选择转移话题与轻描淡写的遮掩过去。
而他并不是没有这样做过。如果他这样做了，Rachel即使心有不甘也会乖乖点头，就像是之前无数次那样，纵使心有不甘也只会轻柔顺从。
龙的伤口是他的噩梦所在，犹如耶稣受刑的十字架，刺伤圣母玛利亚的荆棘花，凛然不容任何人侵犯更甚于触碰。

他深吸了口气，喉结微微滑动。Rachel注意到他挪移眼神中的紧张与困惑，但这一切都没有妨碍他低沉的声音。
“不会。”
“这是印刻在灵魂中的叛族之印。哪怕抽干血液碾碎骨骼，它也依旧会存在于此魂，永不消磨，即使转生也不会消失。”
“……这不只是诅咒，它代表的是【我应当被杀死】……”
“也代表着天之厌弃。”

你身边是否存在着这样的人？
他们光彩夺目，天资聪颖，聪明绝伦，无所不能，前途一篇顺风。
【上天眷顾之人】【天之骄子】这是他们的称呼。
而转而还有一群人。他们低贱入骨髓，被踩进尘埃。苟且偷生，毫无希望。
他们就是被【天之厌弃】的人。
Zack两者都不是，他是介于两者之间的，模糊而暖味的灰色地带。
无疑他饱受着上苍宠爱，才能继承如此强大的力量并且活到现在。但那坎坷波折的命运也代表了上天的态度——不应存世之物。
就像是人类会制定法律给杀人狂判罪，规则也会努力扼杀具有强大力量而不受控制的生灵。
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谁都想杀死你，而是你自己都知道自己应该被杀死，但还是不甘的努力挣扎，如蝼蚁想要生存下去。
Zack也在恐惧着这件事情。
——他是不应存在之物。
他注定应该被杀死。
就像诅咒中所说的那样。

Ray看着Zack故作漠然的表情，她轻轻的抱了对方一下，龙下意识想推开她，却又硬生生止住了自己的动作。
Rachel不懂他所在恐惧什么，但是她知道他需要她。
所以她毫不犹豫的抱了上去，Zack沉默许久还是没有推开她。他欲言又止，神色挣扎，到最后一切繁复情绪都梗在喉头。龙自暴自弃般深深叹了口气，突然低下头在她耳边小声说。
“不要靠近神父。”
“特别是最近，千万不要。”
他眯起眼，眸底寒光凛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