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晴音静_栖迟

被龙息喷吐而过的岩洞内部变得十分光滑，在炉融的蒸汽散去后，整个隧道就像是光溜溜的鹅卵石一样，Rachel甚至看到地面上的结晶面在如镜子般反光。
很滑的样子。
她抱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小心翼翼地踏过去，生怕摔倒弄坏了龙珍惜的宝物。
毕竟龙在允许了她触碰自己的宝物时，可以说是千叮咛万嘱咐就差盯着她搬——虽然现在和她并列前行的人型龙的确是从头到尾都在盯着她看。
“你一定要给我再小心点哦！”
从来没见过龙如此婆婆妈妈的样子，女孩乖巧的点点头，帮着他把东西全部慢慢的搬进去。
脚下踩着的地面光滑微热，就像是踩着带着温度的冰一样，就算是受伤的脚底踩着也不会很痛了。
“平时你就是这样打扫这里的吗？”
“打扫？”
“就是清理的意思，把垃圾和碎石都清理出去。”
“啊啊，差不多吧，不过反正也没什么意思，撞撞就又碎了。”
Zack很无所谓的回答着，Rachel跟在他身后，他们头顶上漂浮着一团照亮的火苗。
“放在这里就可以了，你给我小心点哦。”龙终于停下来，女孩在他身后站定，“可是还没走到头……？”
“剩下的我搬进去就够了，你跟着这东西出去就成了。”
Zack头也不回的说着，Rachel只好把怀里的东西都放下来，然后跟着头顶上慢吞吞向外飘去的火苗又转身走了出去。
她忍不住扭过头看了眼背后，龙的身形模糊在一片昏暗冰冷的阴影中。
她走了两步，又转过头去，龙的脚步声已经逐渐远去。
她继续走了两步，再次转过头去，朦胧的声音终于消失。
她一直一直盯着对方消失的方向看着，直到头顶的火苗扑闪了两下，这才转过头又向外走。
除了她的呼吸声周围什么声响都没有，脚底踩在地面上软绵静默，头顶的火团带来堪称明亮的光与热，可它也是寂静的，没有发出任何应有的爆裂声。
这条长廊像是永远走不到尽头，仿佛连自己的呼吸都随时可能会被吞噬掉。影影憧憧的黑暗充斥四周，明明火焰在身旁就会一点都不冷，可寒意还是顺着脊梁一点一点的窜起。
他是不是很孤独。
Rachel走在长长长长的石洞里，突然这么想。

她终于又回到了洞口处，头顶那团火焰静止在空中，发出温柔的光。
Rachel抱着膝盖蹲在洞口，借着光静静向外眺望。
一望无际的都是茫茫戈壁，悬崖峭壁，狂风乱石，黑压压灰蒙蒙的雾像是永不散去的乌云，沉甸甸的压在头顶。
而那头龙在漫长的近乎不复存在的时光中是不是也是就这样孤独的趴在洞口，静静眺望着浓郁墨夜中的这亘古不变的蜿蜒山石，听着永远呼啸山间的单调风声，卷着沙石猎猎作响。转过身走入洞穴中鳞片碰撞着山壁，石头打在身上他不会说疼，寂寞千年相伴也不会承认孤单。
当他疲倦的垂下头时，他身上猩红色的火焰是不是也如此刻那团火焰一样，在浓浓黑暗中微弱摇曳着点点光芒，执拗而单薄的照亮着面前一点点的黑暗。
不应该是这样的。
Rachel想。
神父大人说过的，龙是无所不能的。

他盘踞在森冷幽峡之底，不知岁月，不知孤独，无人陪伴，也无需寂寞。
他每一片墨色鳞片都大如磨盘，其上跳跃着猩红色的血焰，狰狞骨翼伸展开来足以遮天蔽日，逶迤长尾缓缓拖动就可以抽裂山脊。
左眼纯金，可以看破隐藏在神秘之中的命运长河；
右眼漆黑，可以掠夺所有他所看到的生命的灵魂。
他是毁灭之龙，是厄运之龙，是世界上最后一条龙，是最为强大也最为邪恶的存在。
但她所看到的，她所看到的只是Isaac·Foster.
他是Zack.
他不应该在这里，遭受那种永远不能出去的诅咒，被囚禁在这里，被永远的囚禁在无尽的时光与孤独中。
他那么漂亮，被他杀死一定会很幸福。
所以他也应该出去，那么漂亮的龙，飞到最辽阔的天空上才应该是他的归属。
他不应该在这里拿着那些花花草草当宝物，他应该出去，像童话里说的那样，抢公主，用珍珠翡翠和金币堆成山脉，然后骄傲而嚣张的当世界上最后一头龙，世界上最后一个王。万里山川臣服在他的翼下，雷霆霹雳也不过是鳞上的一点微芒，当他归来之时，世界俯首称臣，奉他为王。
而不是在这里，变成一个全身都是绷带的男人，努力的把自己的宝物搬过来搬过去，整天在石头缝里寻找新的草，狼狈又傲慢，孤独而尊贵。
他应该在阳光下飞翔的。

Rachel听到了声音，她转过头去，男人走了出来。
他身上还是缠着好多好多白色的绷带，他的眼睛依旧是璀然的蛇形立瞳，透过温柔的火光望过去，显得透彻好看。
“喂，你在这里干什么。”
龙问她。
“在等你。”
女孩指了指外面，轻轻的问。
“我们可以出去吗？”
她想看看龙生活的地方。
Zack因为她所说的“我们”而愣了愣，然后才点了点头。
“哦……哦，可以啊，走吧！”
龙爽快的答应了，
爽快到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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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间去掉的一小段，拿来作小剧场：
Zack之前是不愿意变成人类的。一半是因为祭品死的太快根本不用他变成人类，一半大概则是习惯了龙的形态。
那他到底是因为高傲而不愿意变成人类，还是害怕变成人类后连石头落地的声响都不会再听到的死寂呢。
她清晰的嗅到了，触摸到了，感受到了，龙的孤独宛如水一般流淌在空气中。 周围每一块岩石都诉说着他千百年来的孤独，每一丝空气都记录着他日日夜夜在无尽长夜中的静默背影。
她猛然停下脚步，回头又望向龙离开的方向。
那里弥漫着一片黑暗，像是乌云密布的夜。
没有光。